纪念华为

-3com纪念华为
　　 一
　　　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元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，就是杭州华为-3com正式被3com全资收购的那一天，我独自在东方通信科技园的小湖边徘徊，遇见Z君，前来问我道，“先生可曾为华为-3com写了一点什么没有？”我说“没有”。他正告我，“先生还是写一点吧；华为-3com以前还是不错的。”
　　这我是知道的，凡我到过的公司，大概是因为往往因为竞争力不够之故罢，业绩一向就甚为低落，然而在IT这样艰难的厮杀中，连续三年保持高速增长的就有它。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，这虽然于华为 -3com毫不相干，但在员工，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。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“不让雷锋吃亏”，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，---但是，现在，却只能如此而已。
　　可我实在无话可说。我只觉得所在的并非公司。五千多个青年的血汗，洋溢在我的周围，使我艰于呼吸视听，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？长歌当哭，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。而此后几个所谓领导精英的阴险的论调，尤使我觉得悲哀。我已经出离愤怒了。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；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，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，就将这作为尚未离职员工的菲薄的唾沫，奉献于领导的面前。
　　 二
　　　　真的民工，敢于直面繁重的工作，敢于正视疲劳的加班。这是怎样的雇用者和被雇用者？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，以高压的政策，来麻痹神经，仅使留下高强度的日常工作和没完没了的加班。在这高强度的日常工作和没完没了的加班中，又给人暂得偷生，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工作。我不知道这样的工作何时是一个尽头！
　　　　我们还在这样的公司工作着；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。离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已有七个月，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，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。
　　 三
　　　　在五千余民工之中，我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。民工云者，我向来这样想，这样说，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，我应该对我自己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。我不是“苟活到现在的”民工，是为了华为-3com辛勤劳作的中国的青年。
　　　　华为-3com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，是在那年冬初ZSS先生做CEO，发布华为-3com成立消息的时候。虽然公司很牛；但是我没想过有一天会来。直到后来，也许已经是毕业了，到公司报道了，才有秘书指着一片园区告诉我，说：这就是华为-3com。其时我才能将名称和实体联合起来，心中却暗自诧异。我平素想，能够不为竞争所屈，反抗CISCO到底的数据通信厂商，无论如何，总该是有些尖端实力的，但它却常常低调着，氛围很温和。待到培训完毕，正是到岗之后，它才始被我了解，于是加班的回数就较多了，也还是始终自愿着，氛围很温和。待到被3com全资收购，往日的领导以为钱已拿够，准备再捞一波的时候，我才开始虑及它的前途，黯然至于泣下。此后似乎就每况愈下。总之，在我的记忆上，那一次就是永别了。
　　 四
　　　　我在今年四月下旬，才知道有群众为EARP向公司请愿的事；114上得到消息，说公司居然推迟发放EARP，会拖延至数月，而我也不太相信。但我对于这些消息，竟至于颇为鄙夷。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，来推测公司的，然而我还不料，也不信公司竟会不守诚信到这地步。况且始终勤勤恳恳、任劳任怨的民工们，更何至于无端为了这点小钱向公司请愿那？
　　　　然而五月底证明是事实了，作证的便是公司的整风运动和随后匆匆发放的EARP。还有一件事，是xxx中层领导因为透漏年终奖会在五一之前发放而被降薪的，而且又声明着这不但是降薪，简直是自愿降薪，因为公司公告栏还有公开的自愿降薪的检讨信为证。
　　　　但公司就有令，说我们不是“好员工”！
　　　　但接着就有动作，说是整风运动要深入到灵魂。
　　　　加班，已使我身心疲惫了；整风，尤使我饱受摧残。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？我懂得衰亡公司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。沉默呵，沉默呵！不在沉默中爆发，就在沉默中灭亡。
　　 五
　　　　但是，我还有要说的话。
　　　　我没有亲见；但听说，公司原本确实是打算五一之前发放年终奖的。自然，发放2006年读的年终奖而已，稍有人性者，谁也不会拖到这种地步。但竟在六月快要过完了，还不发放，悄无声息，已是愤怒至极，只是没有发作。早年EARP宣讲，就说股权变更或者公司上市，EARP全额兑现。而且，一直以来，六月发放年终奖也是天经地义。然而，一贯诚信的公司开始耍手腕了，这是真的，有EARP的事情为证；有取消研发弹性上班制度但晚上依然要加班为证；有六月快要过完但是去年的年终奖尚未发放为证；只有公司领导精英还在唾沫横飞的说什么“要与公司同甘共苦”。当公司一次一次的施展手腕的时候，这是怎样的一个自作聪明呵！华为-3com员工早年辛苦工作床下的业绩，紧张缺不失人性的氛围，不幸全被这一帮挫人抹杀了。
　　　　但是公司的领导者却居然膨胀的昂起头来，不知道个个身后被员工唾骂……。
　　 六
　　　　时间永是流驶，公司依旧太平，有限的几个加班工时，在公司是不算什么的，至多，不过供领导者以麻木的数据，或者给有意的进取者作绩效的依据。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，我总觉得很寥寥，因为这实在不过就是为了点应得年终奖。公司的发展的历史，正如煤的形成，当时用大量的木材，结果却只是一小块，但我们是不在其中的，更何况只是民工。
　　　　然而既然有人出来请愿了，当然不觉要扩大。至少，也当提醒领导者；该发的钱，纵使一拖再拖，拖到年底，也还是要发的。公司说过，“年终奖是会尽快发放的”，倘能如此，这也就够了。
　　 七
　　　　我已经说过：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公司的。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。一是公司竟然一拖再拖，一是竟然搞出整风运动如此恶劣笨拙的招式，一是公司的员工竟然有如此之好的耐心。
　　　　我目睹公司的手段，是始于去年的，虽然是少数，但看那笨拙至极，一再侮辱广大员工智慧的气概，曾经屡次为之感叹。至于这一回整风运动和拖欠年终奖，是愚笨的伎俩，为广大员工不齿，压抑愤懑已久的情绪，而终于会有爆发的那一天。倘要寻求这一次发贴对于将来的意义，意义就在此罢。
　　　　苟活者在公司的空气污浊的实验室中，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；真的猛士，将更奋然而离开。
　　　　呜呼，我说不出话，但以此记念华为-3com！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六月二十一日。